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桂花糖藕(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桂花糖藕)

admin 美食养生 2021-09-13 15:19:24 209 0

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


144.师尊,我喜欢你


墨燃从大海碗里捉出一张纸,平铺展开。


看到纸上内容,他先是松了口气,随即又有些紧张。


“是啥?”村长问道。


墨燃就把纸张给他看,村长瞧了,说道:“哈哈,幸好与墨仙君同来的,没有什么同门师姐师妹,不然怕是要得罪人。”


楚晚宁原本就很好奇墨燃捉到的是什么问题,一听村长这么说,更加好奇了,直盯着那张纸条看,好像要把纸条盯出个窟窿来。


墨燃笑道,“可是村长,你瞧这张纸上面写的东西,应当犯规了吧,别人说的都是一个问题,他却等于问了我三个问题。”


“谁叫仙君点子准,摸到了这张。”村长说,“仙君要是不满意,那就丢了重新抓过。”


重新抓指不定又抓到什么“腿长的女人好看还是腰细的女人漂亮”这种内容,墨燃笑道:“算了算了,那就还是这张吧。”


他说着,把纸张递还给村长,说:“我抽到的,是说一说生平最喜欢的三个人。”


楚晚宁:“…………”


这时候菱儿眼眶红红地回来了,她没有往前捱,怕旁人看出她刚刚哭过,就坐在炉火塘子的最外围,因此墨燃也没有瞧见她。


事实上墨燃说完问题之后,就谁也没有看,他觉得这样过分私密的问题,瞧着谁都别扭,都说不出话来,于是干脆盯着火。


篝火在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烁,映得他一张英俊脸庞时明时暗,他就望着那团火焰,出神良久,而后道:


“那就先讲我阿娘吧。”


“我阿娘走的比较早,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她的面貌了,只记得有她在的时候,我总能吃的上东西,也睡得好安稳觉。”墨燃道,“所以如果要说三个人的话,她会是其中一个。”


村长颔首:“舐犊情深,好,给仙君算一个了。”


“那第二个,是我师哥,他待我温和,虽无血缘之亲,却胜过亲生兄弟。”


对于这个答案,楚晚宁早有预料,因此无论是脸上还是心里,都没有太大的波澜。墨燃喜欢师明净,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,当初他在金成池,早已亲耳听见过,并不觉得意外。


只是望着夜火映照下的那个男人,他有着刀劈斧削的硬劲轮廓,显得极英俊,骨子里又有些倔头倔脑。一个人的精气神很大程度上都能够在眼睛里反应出来,墨燃的眼睛又黑又亮,极其有神,像一盏除非油尽,否则绝不会熄灭的灯。


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,注定极为固执。


楚晚宁很痴迷于这样的固执,只可惜,这份固执并不是属于他的。


墨燃说了师明净这样那样的好,楚晚宁都没有听进去,他觉得晚上的风有些凉,于是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,捧在掌中,慢慢地喝着。


茶水一路暖着他的咽喉,落到胃里,把他的血肉都焐热捂暖了,连心都跟着软下来。


他又默默倒一杯,正欲再饮,忽听得墨燃讲完了师明净,然后顿了顿,说了一句话:


“还有一个人,第三个要说的,是我师尊。”


“咳咳咳!!”楚晚宁仿佛被烫到了,茶呛了点出来,连连咳嗽,一张脸涨得通红,他埋头去擦拭着水渍,却不曾抬头看墨燃一眼。


感情上卑微惯了的人,你把他从地上拉起,他也只会为自己的满身尘土而惊慌失措,想要再一次躲回暗处,蜷缩着,藏起来。


但墨燃显然没有打算给他逃避的机会。


楚晚宁这个人太闷了,要是由着他去,他会一直给你一个背影,一个后脑勺。他看似炽烈,看似凶悍,眉眼间紫电青霜,隐隐都是雷霆攻伐之意,可墨燃清楚,这不过是一张打磨精致的人/皮面具而已。


他看过了楚晚宁温柔的人魂,在孟婆堂的蒸腾水雾里,那么可怜,那么无助。


他不想让楚晚宁再这样自我糟践下去了。


楚晚宁不能再戴着那样狰狞可怖的假面,如果这自尊病的家伙不愿意摘,那么,他替他伸出手来。


茶水只泼了一点点,早就擦干净了,可楚晚宁还是在反复不停地拭着那干透的水痕。


他惯于作茧自缚,所以没有抬头。


渐渐的觉得周围很安静,静的有些诡异,而后有小孩子在嗤嗤地笑,声音好像压得很低,可是谁都能听到。


“阿娘,楚仙君好傻哦。”


阿娘忙掩住自家孩子童言无忌的小嘴:“嘘——”


但楚晚宁还是听到了。


傻……


不,晚夜玉衡这辈子都和“傻”这个字绝缘,他是嚣张锋利的,是凶悍冷酷的,是——


“师尊,你再擦,只怕桌子都要给你擦出一个洞来了。”


黑色的布靴走到他案几前,距离很近,近到几乎可以算是冒犯,然后才停住。楚晚宁看到一截漆黑的阴影笼罩下来,山岳一般压制住他,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,压得他有些屈辱,也有些恼羞成怒。


他忽然就有些愤懑了,气自己突如其来的软弱。


于是他把帕巾一摔,猛地抬头,充满了挑衅,一双含着怒的恣意凤眼瞪着墨燃,端的是剑拔弩张。


而几乎是同一时刻,墨燃不无恭敬,不无温和地说了一声:


“师尊,你理理我。”


这句话真像一道魔咒,与楚晚宁的反应同生共长,只有楚晚宁自己知道,自己根本不是因为墨燃说“你理理我”,才抬头的,这只是恰巧而已。


可这又有什么用呢?


除了他,墨燃也好,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罢,都觉得楚晚宁是因着这一声央求,才迅速应允了自己徒弟。


迅速。


没什么比这俩字更让人觉得屈辱,觉得颜面尽失了。


楚晚宁面色如冰,眼里却烧着星火。


可撞上的,只有墨燃柔和温热的目光,像无边春水,轻而易举地,就包裹了他的怒气,他的尖牙利嘴。


墨燃说:“师尊,第三个答案是你。”


楚晚宁无处发泄他的恼怒,于是变得面无表情:“……嗯。”


他表现的真淡定,真漠然。


十分从容有气度,真不愧是看淡人间风月的楚宗师,楚晚宁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喝彩。


但墨燃好笑地瞅着他。


墨宗师心想,这位楚宗师,怕该不会是个小傻子吧。


楚晚宁浑然不知自己在徒弟心里已经吧唧一声贴了个小傻子的签儿,他因为紧张,从而愈发显得冷漠骄矜。


他说:“所以呢?你过来是想做什么?”


这个问题倒是歪打正着,墨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。


墨燃什么都想做。


但他什么都不能做。


他喜欢楚晚宁又怎样?发现的太迟了,斯人遥遥不可追,更何况他已经花了两辈子去追师昧的脚步,忽然跟他说,他爱错了人,要他回头,其实他自己心里上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。


如果重生之初,他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,或许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

到现在,这份“发现”,其实只是徒增煎熬而已。


前世带给楚晚宁肉体上的折磨太多了,他习惯把床笫之欢,看做是对这个傲骨铮铮的男人,最酷烈的折磨。


所以其实在墨燃心里,楚晚宁一直是个仙人般的形象,不食人间烟火,更不会有情爱欲念产生。


要毁掉楚晚宁,他有千万种狎昵亲密的办法。


可是,要对楚晚宁好。


他想不到太多。


忽然就变得很笨,只知道应该要与师尊保持距离,把师尊捧上神坛,自己在下面跪迎。


这一声“喜欢”,其实包含了滚烫而隐秘的爱欲。


但是墨燃不能让楚晚宁觉察,他只能克制着自己,用“师徒之情”,给这份喜爱精心伪装起来,再恭恭敬敬地呈送到楚晚宁眼前。


墨燃于是回答:“只是想让师尊知道而已。”


“……”楚晚宁静静看着他。


墨燃说:“只是,忍不住想要让大家都知道……”


“知道什么?”


墨燃笑了,黑眼睛十分亮,光焰很灼人,能掩盖掉下面暗流汹涌的欲念。


“知道我运气好呀。”他笑吟吟地说,“拜了天下最好、最好、最好的师尊。”


他用了三个最好,十分拙劣,十分用力的表达。


颇有墨燃浑然质朴的粗糙风格。


楚晚宁高深莫测地望着他,只有睫毛动了动。


墨燃深吸一口气,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,只觉得如果错过这一次,恐怕这辈子,都不会再有可以这样肆无忌惮表达自己的时候了。


他忽然就半跪下来,想要与端坐在案前的楚晚宁平齐,可惜身形还是太高大了些,这样跪着,依旧是低眸俯视着师尊的。


顾不了这么多了,他觉得心跳是那么快,血流是那么急。


“师尊。”


“……”楚晚宁忽然觉得有些不妙。


这个男人的眼神太焦灼了,逼得他不由地往后仰了仰。


可终究还是利箭穿了心。
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
他无路可逃,林中跳跃的梅鹿被猎户的箭镞刺中了腿脚,于是颓然摔落。楚晚宁怔怔看着他,脑子里轰的一声,别的什么都听不到,也瞧不见了……


喜欢——这个词多含蓄,多模糊。


它不像“爱”那么直白赤/裸,一出口就能烫伤别人的心,它有许许多多的理解方式,给了多少痴男怨女机会,可以故作从容地一表心意,泄出心中满溢的爱意。


墨燃默默地想:我喜欢你,但不会惊扰你,强迫你,你以为我所说的喜欢,只是师徒情谊,那样对我而言虽有遗憾,但对你,却也再好不过了。


楚晚宁则默默地想:你说喜欢我,是因为怜悯、因为授业之情,救命之恩,这不是我想要的那一份喜欢,但是为了换来你如今的好感,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情,我再也没有力气,也没有筹码去换取你更多的情意。能得到你对我作为师尊的一句认可,一声喜爱,也足够了。我不再强求。


他们彼此都没有说更多的话,周围看热闹的人,也只夸是师徒情深。


唯有角落里的菱儿,隐约着觉得有哪里不对,她看着墨燃那张英俊的脸庞,那脸庞上有着压抑太深的欲望,有着一些令她觉得怪异的热忱。


可是她毕竟淳质,小村子长大的人,连龙阳之好都没有听说过,于是她也只是觉得怪,但究竟哪里怪,她说不上来。


这世上啊,总有一些人,不喜欢的时候没心没肺,肆无忌惮,走路可以横着走,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。


可一旦爱上了,那就是烈火烹油,心热眼红,他们无时无刻不渴望着内心的爱欲被对方发现,想要和对方沉沦欲海,难舍难分。


但对方若是真的要发现了呢?他们又诚惶诚恐,担惊受怕,怕对方不喜欢自己,怕被拒绝,这个也怕那个也怕,莫说是天王老子啦,这回便是树上的一只寒蝉叫两声,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情,他们都会忐忑不安地想,天啊,树上的蝉叫了,真要命,那他是不是不喜欢我?


最朦胧的爱情,往往是你猜我猜,你躲我躲,隔着两里地都能闻到那弥漫的酸臭味。


墨微雨前世是踏仙君,这辈子是墨宗师。


臭名昭著,英明一世。


他当过最恶的鬼,如今也成了至善的人,可是这一身酸臭,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过。


楚晚宁呢?


那家伙永远是网中的鱼,情爱里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头疼,令他纠结。


可偏偏还死要面子,哼一声说,这般酸腐破事,有何可谈的。


真真作死个人。


145.师尊有饭伴了


层林染透,农忙结束了。


玉凉村的村民准备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包袱,里头装着些肉干、年糕,香料,粗布,一个劲儿地往楚晚宁和墨燃怀里塞。


死生之巅虽然不缺吃穿用度,但这是乡民的一片心意,若是不收,反倒不好。因此两人也没有客气,帮着村长把褡裢都装满。


菱儿也来了,怀里头抱着个竹篮,篮子上盖着块青花色小布,布掀开,里头装的是蒸好的馍饼,还有十来枚已经煮熟的绿壳子鸡蛋。


她来到墨燃马前,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闪躲躲,想看他,但想起自己那天半醉半醒时大胆的表白,却又觉得不好意思。磨蹭了半天,才挨过去,把篮子举过头顶,对已经上马的英俊男人说:“墨仙君,这些……这些都是我早上煮的,你带着,和楚仙君路上吃。”


墨燃不知她此举何意,因此犹豫着,不知该拒绝还是该收下。


菱儿却明白了他的顾虑,蓦地抬起头来,脸颊酡红,眼神却有些倔,也有点伤。


她虽卯足力气,想攀上一个了不起的仙君,但她也不是那种没有尊严,被拒绝了还要继续死缠烂打的姑娘。


她说:“仙君放心吧,菱儿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想谢谢这大半个月来,仙君对玉凉村的照顾。”


墨燃这才将竹篮收下了,他坐在马背上,垂着睫毛看着她,诚恳道:“多谢姑娘。”


“仙君客气了。”


墨燃见她拿得起放的下,心中多少有些感触,于是多问了她一句:“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?”


“仙君为何这么问。”


“我觉得姑娘不是愿意久居村落的人。”


菱儿便笑了笑,眼神里又有了斗气:“我想去上修界看看,听说儒风门宗主仁善,愿意广济天下寒士,我们这些下修界的人,只要能在临沂谋得一份活做,他都不会赶我们离去。我女红不错,也会烧饭,总能混些日子的。”


当然最重要的她没说——儒风门弟子是十大门派里最多的,门派幅员广阔,共有大小七十二城,临沂更是仙门大都会,路上走着十个人,就有五个是修士,她去那里,会更容易找到一个好丈夫。


楚晚宁不知她的心思,听她要去临沂,皱了皱眉头,道:“儒风门水深,不是姑娘想的这般简单。若是姑娘今后想在上修界久居,不如考虑扬州霖铃屿。”


“扬州生存不下去,吃穿用度都太贵了。”菱儿说道,“多谢仙君好意,菱儿心中自有考量。”


既然她都把话讲到这份上了,楚晚宁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用,便作罢了。


两人载着满当当的包裹,策马扬鞭。楚晚宁经过彩蝶镇附近的时候还特意留心了那边的结界,所幸灵流充沛,一切稳定。于是一路马蹄不停歇,到了晌午时分,他们终于回到了死生之巅。


楚晚宁去和薛正雍汇禀情况,墨燃左右没什么事做,四处闲逛,在奈何桥边撞见一个人,正擦拭着桥柱上的石狮子。


墨燃心想,不知是谁又犯了过错,被罚来这里做苦力了。


受罚的人一般脸面上都会有些过不去,因此墨燃也没打算往桥上走,正欲转身,却忽听得不远处,那个人喊了他一声。


“阿燃!”


“……”


定睛一看,原来在擦狮子的不是别人,竟是师昧。墨燃愣了一下,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怪异。


一是怪异师昧这样循规蹈矩的人,居然也有被罚来擦奈何桥的时候。


二,则是怪异师昧如今的模样。


算来自己见到身形完全长开的师昧,也已经过去很久了,但却一直没有辨熟他如今的相貌容姿,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,感觉越来越生疏,以至于乍一眼在桥上看到,竟然没有认出来。


“你怎么在这里?做错事了?”墨燃走到他面前,问道。


师昧显得有些尴尬:“嗯……和少主一起被罚了。”


“萌萌?”墨燃顿了顿,笑了。


这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,薛蒙犯错,不算新鲜事。


“他拉着你做了什么?”


“说是想去后山禁地捉几个鬼怪来练练手。”


“…………”


“结果差点把师尊走之前封好的结界裂缝给捅豁了。”


墨燃哭笑不得:“他以为鬼怪是猫猫狗狗吗?说捉就捉,说养就养的。你也是啊,他胡闹,你总不该跟着胡闹,怎的不劝劝他?”


师昧叹了口气,脸上满是无奈:“我当然劝过他,但是没用,我怕他出事,只能跟他一块儿进去……算了,不说了,幸好没用闯下什么祸来。阿燃,说说你吧,前些日子你和师尊去玉凉村农忙去了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怎样,都还顺遂?”


“嗯,都还挺顺的。”


两人又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,等告别师昧之后,墨燃一个人默默走在林荫小道上,拨开心意再回头看,他便愈发真切地觉乎出自己对师昧的感情,更多的是一种执念,是一种习惯,并不是自以为的爱情。


他曾经以为他看着师昧的外貌,觉得漂亮,觉得惊为天人,觉得很舒服,这就是欲望,其实不是的。


人对于美的东西,总归是欣赏的,他欣赏师昧的容貌,但仔细分辨,这种欣赏里并未带上任何狎昵的意味。


他喜欢看他,就好像喜欢看秋天漫山的红叶,夏日满池的荷花,这些年来,几乎没有越矩的妄念。


他仍和往昔一样,珍视师昧、怜爱师昧。


却也和往昔不一样,如今的墨燃,终于明白过来情爱是怎么一回事,他不是柳下惠,他的爱意应当是湿润灼热的,伴随着侵占,伴随着肉体的碰撞,伴随着热血奔流浊液喷涌。


他是狼犬,会细嗅蔷薇。


但齿臼狰狞,真要下口,吃的当然不会是花草,而是血肉。


晚饭时候,薛蒙总算是编整完了藏书阁第二经书区的所有书册,他累得唉声叹气,趴在孟婆堂直抱怨,连平日里最喜欢的辣子鸡丁,都没能够哄他开心。


正百无聊赖地玩着筷子,忽然见到楚晚宁进了饭堂,总算是精神一振,直起身子喊道:“师尊!”


楚晚宁看了他一眼,朝他点了点头。


墨燃坐在薛蒙身边,他、薛蒙、师昧,三个人一贯是一起吃饭的,但今日楚晚宁走进来,墨燃却将桌上的碗碟都挪了位子,空出一大片地方来。


“你做什么?”


墨燃却朝薛蒙笑而不语,站起来和楚晚宁招招手:“师尊,来这里坐。”


薛蒙:“…………”



师昧:“…………”


敬重是一回事,但一起吃饭,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

能经常性坐在一张桌子上啃骨头的人,大半关系不会太生硬,至少得习惯对方吧唧嘴,受得了对方难看的吃相,偶尔的失态。


瞧薛蒙和师昧脸上的神情,尽管楚晚宁吃相素来从容高冷,但他们依然不习惯、不接受和他共进餐食。


对他们而言,偶尔和师尊吃饭,那就和应酬是一样的,彼此都得绷着,得客气,一顿饭下来往往背脊都挺僵了,食不知味。


楚晚宁也明白这点,他颇为意外地看了墨燃一眼,摇了摇头,还是端着些清淡的蔬菜,径直去了自己以前习惯去的位置。


五年没在孟婆堂进食了,一坐下来,楚晚宁就看到桌角上打了个镂花小铜片,上面居然刻了“玉衡长老专席”六个小楷。


“…………”


薛正雍有病吗!!


重重把木托盘往桌上一放,楚晚宁郁沉沉地坐下来,还没吃两口,忽然一个人拉开他对面的木椅,在“玉衡长老专席”上落座,端来的托盘就摆在楚晚宁的盘子前,挨得很近,几乎碰在了一起。


楚晚宁抬起眼:“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


“那边太挤了。”墨燃说着,笑眯眯地端起米饭碗,“过来和师尊一起吃。”


楚晚宁瞥过薛蒙他们那边,有些莫名奇妙:哪里挤了?


别说他莫名其妙,被墨燃扔下的另外两个人也都神情复杂,悄悄看着楚晚宁和墨燃那一桌。


薛蒙喃喃道:“那狗东西莫不是疯了吧?”


师昧:“…………”


墨燃却不管这么多,他方才瞅着楚晚宁打菜就觉得不舒服了,楚晚宁这个人,嘴挑,在饮食一道上特别矫情,经常的不是吃了这个难受,就是尝了那个恶心,墨燃觉得这样子不好,以后年纪大了要得毛病。


他以前才懒得管楚晚宁吃些什么,但现在不一样了,且不说喜欢这码子事,便是出于尊师重道,他也得好好饲喂自己的师尊。


但是投喂楚晚宁是一门学问,和喂猫似的,不能一股儿脑硬塞,人家不会想吃,他也强求不来。


所以墨燃灵机一动,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到楚晚宁碗里。


“师尊,你尝尝这个。”


果不其然,楚晚宁皱眉道:“我不喜欢五花肉,你拿走。”


墨燃早有准备,笑道:“听说做的很甜,是江南风味呢。”


楚晚宁道:“江南烹肉,和这个不一样。”


“你都不吃,怎么知道不一样?”


“看样子都能看出来。”


“可是厨子说就是江南风味啊。”墨燃抛下网来,准备等猫上钩,笑道,“孟婆堂的厨子是老厨子了,他说的还能有错?定是师尊离乡太久啦,忘了家乡的红烧肉长什么模样。”


楚晚宁道:“……胡言乱语,这个我怎么可能弄错?”


墨燃就自己吃了一块,似乎是真的很认真地尝了尝,恳切道:“我觉得还真是师尊错了,这肉甜味着的很重,不信你试一块?”


楚晚宁浑然没有觉察到墨燃的别有用心,他有些不忿,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红烧肉,送到嘴里。


“怎么样?”墨燃忍着笑,看着上钩的大白猫。


楚晚宁严肃地蹙着眉头,说道:“不是,八角茴香味太重,我去跟厨子说去,江南的红烧肉就不是这么做的。”


“哎哎——”墨燃立刻拉住他,禁不住有些无语,谁知道这家伙会这么较真?要真跑去和厨子争论起来,自己可不就露馅儿了?忙道,“师尊不急,这会儿厨子正忙着呢,既然师尊尝过了不是,那就肯定不是啦,一会儿我去跟他说去,咱们先把饭吃了要紧。”


楚晚宁想想也是,便又坐下来,继续闷头吃饭。


墨燃就又开始盘算着哄骗他,这回夹了一块鱼。


楚晚宁的筷子顿了一下:“鲥鱼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不吃,拿走。”


“为什么不吃?”


“不喜欢。”


墨燃就笑:“是不是刺多?”


“……不是。”


“可是师尊每次吃鱼,挑的都是那种没刺的,或者刺大容易挑的,师尊该不会是不会吃小刺儿鱼吧,哈哈哈。”


他熟知楚晚宁性格的软处,拿捏得极好,楚晚宁果然又上当了,他有些薄怒,说道:“真荒唐。”夹起墨燃给他的鲥鱼吃了起来,身体力行地表明自己并不是不会吃刺多的鱼类。


就这样,楚晚宁在墨燃的哄骗之下,不知不觉吃了比平时多得多的菜肴,几乎是各类蔬菜禽肉都沾了一遍。本来一个人吃很快的一顿饭,糊里糊涂就拖了大半个时辰还没用完。


待他们收拾碗筷出去的时候,薛蒙他们早就走了,孟婆堂的弟子也只剩三三两两,墨燃陪着楚晚宁走在返回红莲水榭的林荫小径上,斜阳向晚,暮色四合。


晚风吹拂,他把手臂枕在脑后闲散地走着,忽然就笑了。


“师尊。”


“做什么?”


“不做什么,就是喊喊你。”


“……我看你是晚上吃撑了。”


墨燃就笑得更温柔了:“是啊,好撑。师尊,我以后能不能都和你一起吃饭?”


明知道墨燃没有别的什么意思,但楚晚宁的心跳却仍然忍不住漏了两拍,还好目光依旧很沉静。


“为什么,你和薛蒙吵架了?”


“没有没有。”墨燃摆了摆手,笑道,“只是太久没有和他俩一起吃饭了,隔了五年,再坐一起,觉得有些别扭。要是师尊觉得我碍事,那我明天就另外找个位置,自己一个人吃好了。”


“……”


他当然不能说是“你一个人吃饭我觉得很可怜”,也不能说“我想多给你喂一些菜”,这些话都不用出口,墨燃就知道是行不通的。他只能示软,得说自己一个人可怜,得说自己需要人陪,楚晚宁素有善心,他是不会拒绝的。


墨燃简直都能看到他眼里的动摇了,只差最后一点点力度。


于是继续道:“不过其实,我真的不是很想一个人吃饭啊。”


“为何?”


墨燃垂下柔软的眼睫,笑容里一半情绪是真的,一半则是为了哄诱楚晚宁而生的:“师尊不觉得吗?一个人随随便便地吃完东西,那叫果腹。”


他顿了顿,在一片锦绣红霞中,掠开被风吹到额前的碎发,他梨涡深深,复又凝视着对方。


“要是两个人一块儿吃,聊聊天,说说话,吃到嘴里有味道,落入胃里是热的。那才是吃饭。”


“……”


“师尊,明天还能跟你一起吗?”


小狼狗烫心暖胃的话要真的说起来,实在是令人招架不能的。


墨燃固执地令人心动,他说:


“师尊,我在外头一个人过了五年,你醒了,我都是跟你一起吃的。”


“没你,我不习惯。”


“我不吃兔头,也不吃鸭脖啦。”说到最后,他噗地笑起来,去拉楚晚宁的衣袖,耍无赖一般,“跟你吃小葱豆腐、桂花糖藕,你就答应我吧,好不好?”


他要不说这一出还好,一说,楚晚宁忽然想到了什么陈年旧账,脸就沉了下来,末了冷笑两声,道:“可以是可以,但早上你得跟我吃一样的。”


墨燃还没反应过来,先答应了再说:“好啊,一样的什么?”


“咸豆花。”楚晚宁无不残忍,“加紫菜。”


墨燃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
敢情这是翻他还是夏司逆的时候,一起吃火锅时记下的仇呢!


楚晚宁磨着牙根,一字一顿:“还有虾干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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